沈华清:是否该有量子态的美术观?

沈华清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8-10-18

【本期话题】“美术革命”在当下还有何意义?

策划:李振伟

编者按:9月12日,“故宫博物院藏清初‘四王’绘画特展”在故宫文华殿开幕,关于此展的研讨会也如期举行。前来观展与参加会议者也是人满为患。可以看出,近年来,关于传统的书画艺术越来越受青睐;而再看不远的百年前,以“四王”为代表的传统书画正是当年倡导“美术革命”者的批判对象。那么,同样是“四王”与传统,短短一百年间,人们对他们的态度为何会这么大的差距呢?这中间所涉及的关于社会变革与美术革命、艺术家的自我更新与时代潮流,甚至对此问题本身的思考与否,都是值得讨论的。在此,本期时评,特以“‘美术革命’在当下还有何意义?”为主题,邀请相关学者、批评家共同探讨。


是否该有量子态的美术观?

□沈华清


中国的美术史大概属于名人绘画史,算不上真正的美术史,倒是近年来西方的柯律格、高居翰、方闻等分析的美术史论,具有真正的历史视野,打开了国内唯名、唯正、自说自话的语言范式,更为中国美术史的历史性和现代性焦虑做了相当程度的缓解。柯律格在探讨赵孟頫时,就认为他的作用有着“多角度”“语境化个性素材和视觉踪迹”。这种作品的集成其实就是艺术家心迹的表征。从此不难看出,“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并非虚言。无论美术界或史论界必须要走出去,回得来,定见先放一边,对比看问题才是我们讨论真问题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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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孟頫 浴马图

本文不想从美术革命的过程看,而是从宏观的角度,也就是人性和世情的维度看。

抛开史学的观念,若从市场的角度来看,这种美术革命讨论更多从引发革命的领导者角度来看问题,若不从读者或学习者角度去看问题,现在是过于夸张了“美术革命”的革命性。年轻人总是用新奇的目光看世界,属于外向性认识思维,也就是阳性表现,而中年人才会开始迷惘和反思自身与世界的关系,而老年人总是一种怀旧和内向性观察自己的心境,表现更趋阴性。当然这里的区分只是相对的,也是概率上的分类对应关系,不排除永远外向活跃者,也不排除存在少数的少年老成者。

因此,少年好艳色、奇异,这是本性所致。遥想“五四”之初,西方美术随留学学子而来,兴办学校,自然就拥有大量的西洋美术的年轻拥趸,他们重视色彩的运用;相反地,传统的书画到明清两代,基本上属于非院派书画,其色彩越少就越容易不断实践,留存下来的作品也大部分是中年以后的作品,显然不再重视色彩或淡化了色彩的干扰。当初的“美术革命”之争好处就是提供了中西兼容的丰富性,与其说是革命,不如说包容。

从一个个体的艺术创作和风格历程来看,我们也不难发现,即使在年轻时学习了西洋艺术,到了晚年也会阅读一些中国传统,或在自己的美术作品中融入传统的元素与观念,甚至画风一变而转向传统写意和写性的风格,譬如吴冠中、林风眠、赵无极等。因此,无论一个人身居海外还是在国内成长,西方美术和中国传统,对于一个个体来说,并不是那么泾渭分明,所不同的是,用中国传统工具,还是用西方美术工具?我们谈论一个艺术家是什么风格时,往往就其后期的风格来作定调,如果不综合看其成长和转变过程,就无法知道他的方法,以及他如何处理自己与市场的关系,就如有些摄影师自己喜欢的是黑白,他人喜欢的他彩色的作品一样。内在与外界是一个不可等同的两个维度,美术史的定调又有多少是其真实的存在?老子曰,俗人察察,我独昏昏。是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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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曾一度有这样的史学观点,即“艺术史的终结”,美术史界一定不会接受这样的论调。事实上,这种情况已经在发生着,绘画艺术可以说基本上是终结了史论。

如果把传统的史学比作是经典物理世界,那么当下史学应该需要进入“量子世界”了,这样的说法是否存在呢?其实,当出版业或数字出版把古今中外融为一炉,呈现给现今的学习者时,量子效应已经发生了,一个学习者,他可以上溯中古得古意,也可以远追西洋得新境。绘画的手法既可以是高古的,也可以画出抽象或后现代的。那么,美术史上的任何一个时空,都可以作为当下的时空。史论家又如何来厘清一个艺术家的范式呢?其实他的范式都是各种风格与其内心的叠加态。这种叠加态只是一种心境和技法多样性的一种涌动。这正是进入到了一种量子态的历史,也就是无法厘清他是历史的历程,然而,大部分艺术就是接受者的艺术,就是选择艺术家作品的一种呈现而已,那么这种历史的呈现也是虚无而可笑的。

回溯中国书画艺术史的转变,什么样的是传统呢?估计只能从笔墨纸砚的器具维度或书写性的维度思考传统的本质。单是从笔墨纸砚的角度来看,那么敦煌壁画的艺术又作如何观呢?显然敦煌的风格也是“西为中用”“西风东渐”的一次艺术史蝶化演变过程史。可以看出凤凰涅槃的重生都是一种脱胎换骨的一种演进,中国艺术史,从来都是与其他民族或文化互相交流的历史。

那么,现在讨论“四王”也好,美术革命也罢,只是一种触底反弹的表现。如何重新寻找几千年文化下的内心自觉才是问题所在,一切法皆是方法,问题在于我们当下的艺术界或史论界,要么过于泥古,要么过于从洋。好像就失去了中间态,也就是说还停留在非此即彼的心境之中。表现在教育制度上的分野尤其明显,显得心口不一,一边喊着要文化自信,高考制度上还是中西泾渭分明,忘记了不拘一格选人才。在教学也是不能融通,还不如美术革命时期的学者们的包容态度。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史论界来定位个体,也无法让史论界来定位某人某家,就如方闻在《中国艺术史九讲》中谈到的,很多历史上留存的艺术作品,无名无传很多,有名考证的也不过是十之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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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思考“美术革命”的价值或脉络,容易陷入“非此即彼”的历史心结之中,这种“得失”观从来没有改变过。我觉得当下重提历史讨论,就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是数落古人的不是,还是作为重新激发教学改革的动力。我想这才是真问题,如何认识笔墨材料与西方的不同特征,如何回到不再讨论谁掌握了真理,而是从教育和环境的角度,提供各种包容式生长的可能性上来。只有这样,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中国人从土里培养出来的,就是中国的美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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