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风格与现实关切:妮可·埃森曼的绘画

阿弥  发表时间:2019-01-14

meishubao/201901141701084296.jpg

Nicole Eisenman,Watchers,2016

上面这幅名为《守望者》(Watchers)的画作所表现的生活状态,是当今很多年轻人的梦想:在安宁的夜晚打开一盏暖黄色的灯,和心爱的人窝在沙发上;你看电视我看你,连不言不语也是甚妙的,只需静静体味这份互相陪伴;家里的宠物狗就趴在脚边,惬意地挠着痒痒;即便窗外是百年不遇的流星雨,也让人浑然不觉……

meishubao/2019011417022951354.jpg

Nicole Eisenman,Long Night, 2015

妮可·埃森曼(Nicole Eisenman)擅长用充气玩具式的卡通人物表现当代生活。不过,她笔下的生活不总是这么浪漫舒适的。如果说《守望者》表现了夜晚的“喜”,那么《长夜》(Long Night)就表现了夜晚的“忧”:在一个逼仄的长方形空间表现的房间中,身盖一条薄毯子的主人公在暗夜中挣扎,身后的月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色的光亮。他似乎无法入睡,瞪大眼睛盯着桌旁的手机屏幕,而黑眼圈似乎也更重了一些。

Nicole Eisenman, Breakup, 2011

Nicole Eisenman, Selfie, 2014

Nicole Eisenman, Subway 2, 2016

作为现代生活的记录者,手机是埃森曼常常表现的内容。无论是《分手》(Breakup)中以发讯息的方式结束一段关系的年轻人,还是《自拍》(Selfie)中躺在床上无聊自拍的中年男子,抑或是《地铁2》(Subway2)中玩着手机游戏等待列车的乘客,这一现代人最常使用的通讯和娱乐工具已经深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它为我们的日常带来了快意还是焦虑?艺术家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而是让观众自己下判断。

Nicole Eisenman, Beer Garden with Ash,  2009

Nicole Eisenman, Beer Garden with Big Hand, 2012–2017

Nicole Eisenman, Beer Garden at Night, 2007

埃森曼的《啤酒花园》系列是雷诺阿式露天聚会的当代版本。但是和雷诺阿那洋溢着“生存喜悦”的欢乐场景不同,埃森曼的聚会是段落式的,是碎片化的,更像是一群人的孤独狂欢。在《晚上的啤酒花园》(Beer Garden at Night)中,拥挤的花园中充斥着各色人物,而艺术家也通过不同的技法对不同个体进行了塑造:左下角的两个男性用弗洛伊德式的条状生猛笔触表现;对右下角的绅士的描绘,让人想起塞尚的《玩纸牌的人》;左数第二盏灯旁边的小姑娘,如同童话插图中的金发公主一般纯洁美丽;第三盏灯后面的男女,又有着贝克曼肖像中的夸张与冷峻;在他们的右后方,是一个仿佛戴着恩索尔式面具的人物;画面中景的上方,是一个与骷髅人亲吻的男子,让人想起蒙克悲观的世纪末画作……这些原本不属于一种风格的肖像汇聚到一张图画中,却看不出太多的违和,灯光和几何形式感强烈的交错酒杯,将画面统一了起来。不过,一切都不统一,是否本来就是一种统一的风格呢?

Nicole Eisenman, Lindsay's, 2016

Nicole Eisenman, Seder, 2010

Nicole Eisenman, The Sunday Night Dinner, 2009

家庭聚会也是埃森曼经常表现的主题。观赏《星期日晚餐》(The Sunday Night Dinner),让我们无法不想起马奈的《草地上的午餐》:在一个体面的中产阶级聚会场景中,竟然会有一个一丝不挂的金发女郎。坐在餐桌前的男性心思各异地看着她,其他人则显得一切如常。女郎手握酒瓶,不知是刚将瓶子放下,还是又要举起。这是否是一场家庭矛盾爆发的临界点?

meishubao/2019011510155058281.jpg

Nicole Eisenman,The Triumph of Poverty, 2009

《贫穷的胜利》(The Triumph of Poverty)也是人物群像。作品勃鲁盖尔式的题目体现了相似的人文忧思。这是一个僵尸般的场景,画面的叙事围绕着一辆丢失了门的破旧轿车展开:坐在驾驶位的,是一位皮肤上布满补丁的裸体女人,她微笑着,红鼻子让她像极了小丑;将手搭在汽车顶上的男人,口袋空空,前面是一个手捧空碗的儿童;魔术师宽衣解带,屁股对着前方,牵引着一排如同玩具般的盲人,这些盲人来自勃鲁盖尔的名作《盲人引路》;车的另一面,是各种面色沉重,变异了或未变异的愁苦人民(红色的、绿色的、彩色的),他们随车朝着未知的远方前进。

Nicole Eisenman,Achilles Heel, 2014

meishubao/201901151019405053.jpg

Nicole Eisenman, Weeks on the Train, 2015

在上面几幅人物群像中,埃森曼在处理人物时都用了迥异的手法,好似将不属于同一时空和维度的人强行拉到了同一画面中(手法的变化在《地铁2》和《在火车上的几周》中更加明显)。艺评家姚强认为,颜色和风格的变化,恰是埃森曼世界观的表达。她使用的从古典主义到表现主义的各种风格,红、粉、灰、黑各种颜色,宣告了风格的统一不过是一种幻象,世界的秩序也从来不是遵循同一种标准。而消灭人们在种族、趣味和生活方式上的区别,并不是共同体建设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当她在用自由的手法表现不同人物时,也宣扬了每个人有不被他人影响的权力。

Nicole Eisenman,The Session, 2008

Nicole Eisenman,Night Studio, 2009

Nicole Eisenman,It is So, 2014

埃森曼刚刚在纽约崭露头角时的1990年代,是一个艾滋病横行和文化论战非常激烈的年代。她开始关注少数族裔,也开始关注酷儿群体。虽然选择用最传统的视觉语言创作,但要说她的作品中没有任何先锋与激进的内容,大多数人都不会相信。《就是这样》(It is So)和《夜晚工作室》(Night Studio)都表现了女同恋人。《就是这样》从头顶望去的视角,既避免了禁忌画面的出现,又制造了强烈的形式感。有趣的是,两幅作品中都有描绘非常精细的艺术书籍:丢勒、戈雅、毕加索、维亚尔……艺术家似乎要通过这种方式,彰显前辈艺术家给她带来的影响。

Nicole Eisenman,The Darkward Trail, 2018

meishubao/2019011510244435301.jpg

Nicole Eisenman, The Drawing Class, 2011

埃森曼是一个勤劳的绘图师。即便在休假的时刻,她也会拿着速写本,随时随地地涂抹着,记录着周边和时代的变化。绘画是否已经死亡?艺术是否已经终结?这对她不重要,而且从来都不重要。她专注的,是记录、创造与自我表达。在这一点上,埃森曼从来没有停止过脚步。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