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评|巴塞罗那当代艺术博物馆展览探讨“当下”与“未来”

作者:Aurélien Le Genissel 编译:阿弥  发表时间:2019-0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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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hn Gerrard, X. laevis (Spacelab), 2017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Thomas Dane Gallery

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在《关于历史哲学的论文》中谈到过保罗·克利的绘画作品《年轻的天使》(Angelus Novus),他如是描绘道:“他的眼睛大睁,嘴巴张开,双翼伸展”,天堂的风暴“正要将他裹挟进其身后的未来”。而在巴塞罗那当代艺术博物馆(MACBA),由瑞克斯媒体小组(Raqs Media Collective)策划的展览“公开或隐藏”(In the Open or in Stealth)的第一间展厅中,人们会看到约翰·杰拉德(John Gerrard)的视频装置《X. 爪蟾(太空实验室)》,作品中的那只悬在空中的青蛙似乎也面对着相同的情境。不过,本雅明所谓的“进步的风暴”并不存在:这只青蛙似乎是被动无力地漂浮在一个没有重力的外星世界,与天使形成讽刺性的对照。它不再面向过去,不敢面对过去遗留的废墟,但是也无法面对未来。于是,它被悬置了起来,被禁锢在一个未来主义的不安环境中。在这里,进化论已经失效,而静止的瞬间四散蔓延。

John Gerrard,X. laevis(Spacelab), 2017.

视频:YouTube

西方经典现代形而上学理论构建的线性的、空洞的、同质的“历史时间”概念,在这里遭到了瑞克斯媒体小组的质疑。他们认为,时间是提醒“我们总是在当下、过去和未来中穿梭”的具有地理感的隐喻性即时游戏网络。每一刻都包含着当下和过去的成分,但最重要的是未来,一个悬而未解的未来,一个拥有无限潜力的未来——如果我们不够小心,它就会变成魔鬼向导,将我们引入危险的境地。

展览现场

Photo: Miquel Co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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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览现场

Photo: Miquel Coll

预见未来一直是人类的梦想。或许人们没有静下来想过,未来早已到来,潜藏着,等待着,如同一个沉默而躲闪的客人,一个隐去身形的影子,已经以文身的形式刻在诺兰电影《记忆碎片》男主人公伦纳德·谢尔比(Leonard Shelby)的身上,或者早已被克里斯·马克(Chris Marker)电影《防波堤》中的主人公瞧见了——只是,人们无法理解它。情况就是如此,这还体现在狄龙·马什(Dillon Marsh)的摄影系列作品《为了那些值得的》(For What It’s Worth,2014)当中:作品通过创建各种资源的数字模型的方式,呈现了南非众多矿井的产出成果;以及查尔斯·林姆(Charles Lim)的视频《海洋情况6》(Sea State 6,2015)中:艺术家潜入海地,探索对我们今天的通信起到重大作用的海底电缆的情况。至于谢蓝天,他设计了一个由6个扬声器组成的装置,收集并组合了日常生活中的所有乏味或恼人,但却通常不被人们注意的噪音。

狄龙·马什,《为了那些值得的》钻石系列之一,2014

图片:艺术家官网

狄龙·马什,《为了那些值得的》钻石系列之一(局部),2014

图片:艺术家官网

查尔斯·林姆,《海洋情况6》,2015

视频:Vimeo

瞥见的景象、声音、不经意的动作,这些都可能是未来的预示——本雅明解释说,旧图像中包含的历史内容表明,它们只有在到达某一时刻后才拥有可读性。他在谈论过去,但不要忘记,我们的现在就是过去的未来。这意味着,一些当代图像——当然还包括各种机制和建构——的重要性,只有当它们在几年后取得胜利时,人们才能理解。露西·帕克(Lucy Parker)在录像《证据》(Evidence,2015)和《道歉》(Apologies,2016),以及洁敏·查(Jeamin Cha)在影片《自学者》(Autodidact,2014)中所表现出的社会和政治权力结构就是如此。他们以另类的方式呈现了不远的将来——这个小心行事的、不被人发现的过客,被这场展览揭下了面具。或者,也许即将到来的是伪装成华丽景象的废墟,就像哈桑•汗(Hassan Khan)在雕塑《班尼斯特银行》(Bank Bannister,2010)中所展示的那样,这家光鲜亮丽的埃及投资银行,在经济危机后,只留下了浮华的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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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桑•汗,《班尼斯特银行》,2010

Photo: Miquel Coll

“公开或隐藏”展的前言中写着,要通过“闪光和碎片”的方式(借用罗兰·巴特在《恋人絮语》中的说法),以“试图驱走有徘徊在机械资本附近的幽灵”。而火花和闪光,是乔治·迪迪-于伯尔曼(Georges Didi-Huberman)在其著作《萤火虫的生存》(Survival of the Fireflies)中提到的“萤火虫”的更好的方式。或许,大部分展览空间被阴影笼罩并不是一个巧合,展览中最惊人的一件作品,伊凡娜·弗朗克(Ivana Franke)的《恋人看见黑暗,位置未知》(Lovers Seeing Darkness, Ubiety Unknown),更是表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在这件暗室里,观众们不得不根据房间中的闪光来调整视线。乔治·阿甘本(Giorgio Agamben)早就写到,要成为当代人,“就必须在当下的黑暗中,感知到这种试图触及我们,却又无法抵达的光芒。”

伊凡娜·弗朗克,《恋人看见黑暗,位置未知》,2017

视频:Vimeo

在马赛克式的策展观点的指导下,展览以类似《记忆女神地图集》(Mnemosyne Atlas)的碎片化形式呈现了众多作品。这些作品强调了显现为症候的一些问题,用阿比·瓦尔伯格(Aby Warburg)的历史哲学术语来说,一个“生存”(Nachleben)时代的到来。然而,重点不是蒙太奇或辩证法,而是关于一只幽灵,一个星座,一个力场,一首各种形式和“设备”相遇的诗——这些“设备”,按照策展人的话来说,像“在不畅的网络下通话的异地恋人”一样对话和彼此回答。杰拉德的青蛙让人想起博斯的《干草车三联画》(The Haywain Triptych)中的青蛙,也让人想起圣地亚哥·拉蒙-卡哈尔(Santiago Ramón y Cajal)的表现光学实验的绘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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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钟,《我跟随太阳,永远》,2015

展览给了我们思考“未来”这个概念的契机,表明未来并不是马克·钟(Mark Chung)的录像作品《我跟随太阳,永远》(I Follow the Sun, Forever)中表现的遥不可及的太阳,而是我们日常生活中一个潜藏的追随者,需要我们花更多的精力来注意。因为,一场真正革命的核心任务——这就是它的意义所在——不再仅仅是“改变世界”,更重要的是“改变时间”,正如乔治·阿甘本一再提醒的那样。

本文译自Mousse Magaz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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