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的场域——评要红宇《天韵草原-赛场》

郑工  发表时间:2017-01-12

摘要:要红宇是女性,她的作品《天韵草原·赛场》是女性艺术么?尽管其中隐含着女性视角与女性气质,尽管要红宇也说:“也许我是女人的缘故吧,我更关注女人”(《创作感言》),但在画面上,未见对性别歧视的话语批判,也未见什么男女二元对立的创作意识。两男三女,借着各色衣袍,在画面上抱成一团,混沌无间。弓与箭,拉开了一个“力”的场域,而男与女也构成有关性别的综合叙述。

“力”的场域——评要红宇《天韵草原-赛场》


 [按:应“金陵百家”组委会的约请,为2011年金奖作品写一评论,遂有此文。]

 

要红宇是女性,她的作品《天韵草原·赛场》是女性艺术么?尽管其中隐含着女性视角与女性气质,尽管要红宇也说:“也许我是女人的缘故吧,我更关注女人”(《创作感言》),但在画面上,未见对性别歧视的话语批判,也未见什么男女二元对立的创作意识。两男三女,借着各色衣袍,在画面上抱成一团,混沌无间。弓与箭,拉开了一个“力”的场域,而男与女也构成有关性别的综合叙述。

习惯上,“力”的概念指向男性,尤其竞技场,是男人激情与力量充分显示的地方。以“力”论述要红宇的作品,显然有着一种企图,即认可其传统经典的叙述结构中所包含的男性价值。毕竟要红宇是女性,在她的画面上,构筑男性的身份主体的,却是“关怀女性”及“女性关怀”这两个相互补充的要素。譬如,两位彪壮的蒙古汉子退居后位,包容着三位巾帼妇人。一位男子先行射箭,另一位男子收弓持箭,全神贯注于身前两位女人的发射状态。这是典型的“关怀女性”姿态,并有一种引导与示范的寓意,而“女性关怀”则弥漫在画面的所有细节上,特别是服饰图案,繁花锦簇,其与交织繁复的线条,缠缠绵绵地牵扯着男女人物,还有那略往后靠的女性身体所产生的依赖感,又增强了如山一般的男性力量。由此可见,在创作中一种不自觉的女性体验,亦为某种清晰的强力意识所覆盖。就关系而言,依然是第一性的陈述,但在叙事方式上却有着转换的趋势。

男人的弓是松弛的,女人的弓是张开的。一张一弛,构成特定的文本事实与叙事外观,其间隐喻的男女关系已经被倒置了。男性的宽厚与温柔,体现在张而后弛的状态中;那两张弯如满月的弓,在女性的手中又成为文本内部颇具意义的文化符码。箭,搭在弓上,蓄力待发。“力”的意味与“箭”的象征,二者叠合,必然指向“竞争”与“奋发”,象征着男性,象征着尚武精神(每一位体格健全的蒙古男人,都应该会弯弓射箭,这是传统的军事技艺)。传统的男性象征持于女性之手,并与她们自身的身体混搭在一起,语义发生了变化,画面主体的性别身份也发生逆转。我们能说这是男性化的女人么?是异性同体还是同性异体?在性别叙述中,二者的颠倒或逆转,实际上还是在肯定某者或取消某者,也可以说是在某者中消融了他者。在“关怀女性”的话题上,女性是他者;而在“女性关怀”的话题上,男性是他者。在要红宇笔下,他者论述并不是强加的,而是自觉地纳入,体现出一种和谐的关系。更确切地说,作者将男性的关爱处理在幕后,而凸显女性的“自强”。也许,作者想说明女性身上也有男性气质,但她还是没有逃脱传统的叙事方式,只是善于将男性的世界编织为女性的梦,或者说,女性不过是一个假借的形象,假借各种女性的形象元素陈述男性,展示那阔大的胸怀和气度。

画面最有女性气质的是那三条粗大的发辫。一条发辫在近处,甩在背面而立的女子背上;另两条发辫则属于画面的中心人物,一位白花衣蓝绸袍包头巾的蒙古妇女,发辫从两侧挂在胸前,末梢上红色的绸绢扎成两条长穗,与身后男子的红色头带形成呼应。女性的长发与男性的短发都为红色的绸绢所捆扎,其又喻示什么?也许,要红宇仅仅出于构图上的考虑;也许,这里面就含有某种潜意识的内容,充溢着女性艺术所常见的符号,是典型的女性经验的自我表述。其实,问题并不在于此,而在男子的红色头带,男性被捆绑了。当“编织”与“捆绑”这两个概念出现时,一种温柔缠绵的心情与暴力倾向就同时具备了,施虐与受虐的感觉同时也就有了。究其根本,还是女性的经验。世间的一切事物都是相反相成的,被缚者并非痛苦,也会产生愉悦的心情。于是,红色束带的末梢飘扬了,但那束带扬起的方向又是相反的,不是因为场上的风,而是由于主体人物动作的惯性,那是力的作用,右转而左起,前扑而后扬。

我们会惊叹画面上蒙古人的形象是如此准确生动,无论正面、侧面还是背面,每一处线条都饱满而贴切,有个性特征,而在这男女两性的融合论述中,要红宇却让我们更贴近蒙古族人整体的内在精神。她说:“草原妇女的美是别样的,她们体格结实、举止沉静,红扑扑的脸庞,眉目间透出的是质朴和安详,还带着些许羞涩。而她们一旦上了赛场,又是英气逼人,不拔头筹誓不罢休。”(《创作感言》)这种气质的转换,是因为有了一个特定的场域,有了力的较量。性别在“力”的问题上被中和,女性自然也被同质化了,“沉静美丽”与“高大彪悍”的专属意义不再有了,男人也美丽,女人也彪悍。

草原牧民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原本是蒙古汉子传统的竞技场,要红宇将其转换为男女同场竞技,虽说是已有的现实景观,但在艺术家的绘画陈述中还是体现了特定的性别观,因为它唤醒了作者的性别意识,并将其纳入“英雄”的主题叙事中。而蒙古人崇尚英雄,不论男女。

 

 2011-10-6 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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