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梦与美术建设

——从第十二届全囯美展谈起

薛永年

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全面展示了五年来我国美术事业蓬勃发展的新面貌，集中反映了当代中国主流美术的价值取向，体现了美术家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做出的真诚努力。中国美协提出讨论的“中国梦与当代中网美术建设”，是一个很大的题目，我想结合全国美展，特别是学习习总书记在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谈几点体会。

一

新时期形成国内美术市场以来，美术界的生态主要由两大板块组成：一块是政府主导的美术，具体由文化主管部门、美协和画院实施；另一块是市场引导的美术，具体由画廊、拍卖、艺术博览会、私家美术馆左右。两大板块在发展运动中的并存与互动，从不同方面发挥了作用，促进了美术发展的丰富多彩与开拓创新并举，实现了美术创作的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兼顾．而五年一次的规模宏大的全国美展，则是政府主导体现主流意识和创作导向的重要美术活动，也是实现社会效益优先的重要途径之一。

新世纪以来，全国美展为了适应艺术发展，满足人民群众需求，发挥对各种造型艺术的导向作用，不仅实行分区展出与优秀作品进京展出相结合，而且不断拓展美术观念，延伸联系手臂，覆盖面越来越广。第十届全国美展增加了艺术设计，第十一届增加了陶艺、动漫和综合材料，第十二届更增加了实验艺术。可以看到，展出范围从“纯美术”而“大美术”，密切了艺术与生活实用的关系，重视了以新媒介形式和新视觉经验来探索艺术发展的开拓性，不断扩大了发挥导向作用的艺术领域。

如果说，市场主导的美术运行，要符合经济规律，直接服务的对象是收藏家投资者的话，那么政府主导的美术，则要面向更广大的公众，既要符合艺术规律，也要符合社会规律，重视社会效益。中国的美术市场出奇的大、出奇的活跃，多方面开阔了公众的视野，满足了多元的精神需求和热切的投资愿望，而外资对美术市场的迅猛进入，一方面带来了经营管理经验，另一方面也带来了西方价值观念。因此政府主导的美术板块要更加自觉有效地通过各种形式开展软实力的博弈，发挥主流意识对闽民的引领作用。

实际上，有关部门和单位已采取了各种措施，开展了种种活动。中国美协在全国美展之外，还承办了中同文联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创作工程”，文化部实施“全国画院优秀创作研究扶持计划”，但是项目多，抓工作的单位也多，而主要的创作研究力量都是那么一批人，怎么合理使用，妥善协调，最有效地发挥已知美术人力资源的作用，积极发现新的人才，是政府主导的美术板块更好发挥作用和永葆活力的关键。

二

第十二届全国美展中的中国画与油画等大画种，整体上呈现了较高的水平，小的美术品种允有长足进步。优秀设计类作类作品，注意关注人文而贴近生活，运用传统资源而注意科技创新。从绘画雕塑作品来看，题材丰富，关注现实，善于描绘新的事物，表现新感觉，时代色彩鲜明，生活气息也较浓厚。但总起来看，反映鲜活时代面貌和记录人民伟大实践的作品多，不乏艺术的精湛、制作的精良，而思想精深的不多，让人震撼、让人感动的不多，通过弘扬美德来启迪思想、溫润心灵的作品也不是很多。

但获金奖的工笔画《儿女情长》、获铜奖的水墨画《榜样》、综合材料作品《寻找焦裕禄》，都歌颂了追求真善美道德境界的人和事。或者刻画了城市家庭的母慈女孝，或者描绘了乡镇对道德模范的表彰，或者表现了千百万人民对党员干部楷模焦裕禄美德的憧憬与呼唤。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说：“我们要通过文艺作品传递真善美，传递向上向善的价值观，引导人们增强道德判断力和道德荣誉感，向往和追求讲道德、尊道德、守道德的生活。只要中华民族一代接着一代追求真善美的道德境界，我们的民族就永远健康向上、永远充满希望。”

一部中国美术史，就是记载中国美术家追求真善美永恒价值的历史。大量的作品表明，中国美术的优良传统一直与弘扬美德密切关联。“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作为传统文化的核心，始终主宰着道德理想、人生境界、处事准则与包括绘画在内的“六艺”的关系。这种关系就是在坚守伦理道德理想的前提下从事绘画的创作与欣赏，在培育美德提升品格中实现审美超越。我想，无论美术创作还是美术评论，都应该致力于塑造和传扬让人动心的高尚灵魂，特别是在传播真善美的道德境界方面贡献力量。把长期以来形成的积极向上向善的民族思想文化充分地继承和弘扬，使之为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服务。

我今年参加了国学中心编写《中华传统美德一百句》工作，深感为了实现伟大的中国梦，有关美术部门，可以进行两项工作：一是美术史论家深入研究中国传统美术如何把审美性原则与价值性原则统一起来的历史经验，古为今用地建构中国话语的当代中华美学体系，解决艺术理论言必称外国的失语；二是组织一项以弘扬中华美德为内容的美术创作工程，在借鉴礼法合治的历史智慧中为弘扬美德贡献力量。

三

第十二届全国美展反映的创作实际，很像习总书记对文艺创作的判断，有高原而缺高峰。普遍水平较高，但出类拔萃的作品少见。多年以来，我们不忽视创新，不忽视放眼世界的横向比较，但比较处理不好创新与继承的关系，处理不好横向比西方与纵向比传统的关系。因此作品往往更重视视觉而不是心灵，往往更重视视觉新颖而不是文化厚度。

民族的复兴，首先是文化的复兴，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迫切需要复兴中华文化，提出复兴，就是对往日辉煌肯定，就是尊重传统的发展，就是要在今天的历史条件下再创辉煌。为此，必须自民族的自信心研究传统，以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目标继承发扬优秀传统。

在美术领域，摆在我们面前的传统，实际上有两大传统：一是有古代优秀传统，一是20世纪的近现代优秀传统。20世纪的优秀传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特别是延安文艺座谈会以来的新文艺传统，最突出的就是现实主义传统，既体现了现实主义精神，又使用了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当然，20世纪中国美术现实主义的内涵也在发展，无论前半个世纪的科学精神，民主意识，五六十年代的理想主义，新时期的以人为本，然而深入生活，把握本质，深切感受与创作典型，则是一以贯之的。第十二届美展中一些获奖作品，也是如此。继承古代优秀传统，也有两大方面：一是汉唐的泱泱大国的文化性传统；二是宋以来发挥了中华艺术精神的写意画传统。第十二届全国美展中的一些获奖的中国山水画和花鸟画，发挥了写意传统，山水致力于创造意境，特别是富有群体意识的意境。一些花鸟画、还有花鸟动漫作品，也以新的视角发掘生活的意趣，使作品富于画外意。有的油画获奖作品，同样颇有写意味道。

但从整个美展看，写意仍显不足。长期以来，中国人对“写意”的追求，体现了浪漫主义情怀，蕴含着中国人的哲学观、美学观，它是可以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宝贵传统，已经引起西方有识之士的重视。2014年年初习主席在巴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中谈到中网的写意油画，在文艺工作座谈会讲话中又指出“‘写意’已经成为世界的时尚”，这是我在国家画院传达的学习材料中看到的。习总书记对写意的关注，他提倡的“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现实生活”，很值得我们深思。

四

在第十二届全国美展评奖活动同时，还开展了“第二届中国美术奖理论评论奖”评奖活动。这一次美术理论评论奖的获奖著作和论文，有志存高远的美术理论建构，有美术门类史论研究的最新成果，有密切联系实际美术批评。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是不少获奖作品，高度重视传承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和弘扬中华美学精神；另一个特点是有些获奖作品能从关注中国美术发展中对具有全局性、战略性、前瞻性的问题开展研究，体现鲜明的问题意识和创新精神。与此同时，也不乏坚持洋为中用、开拓创新之作。

然而，也有不足，比如密切联系中国特色美术实践，以当代美术创作的问题为中心的研究不是很够，充分阐发艺术规律具有现实性和针对性的研究也感不足。不过，获头等奖的一部画史和一篇论文，获得了一致好评。前者是《20世纪中国画史》，求真务实，用几十年的功夫积累资料与认识，以史为鉴，总结经验，全面地论述了20世纪波澜起伏的美术思潮以及各地域、门类、风格流派的画家、画迹和事件，并对中阔画前途的论争发表了见解。那种运用历史的、文化的、艺术的、审美的观点来研究画史评议作品的不懈努力值得称赞。后者是《以人民为主体的艺术社会学探索——〈讲话〉精神及党的美术主导思想的继承与发展》。该文重在阐释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的当下意义与价值，运用艺术社会学的理论阐发了《讲话》对于时代的呼应与主要精神，重点分析了《讲话》对于新中Ｂ文艺创作的指引，对于新中国美术基本价值观的确立，“双百”方针对于《讲话》基本内涵的扩充与展延，尤其分析了新时期以来，在全球化语境中，“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作为新的文艺方针的提出对于《讲话》精神的继承与发展。深刻地论述了“本是人民，源是生活”这一光辉的本源思想。

我觉得，以中国梦为目标的美术建设，根本在于美术家队伍的建设，在于美术家灵魂的建设。这一建设的目的是，走出美术家个人的小天地，以人民为本，“欢乐着人民的欢乐，忧患着人民的忧患”。“自觉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对于源，也就是对于生活，贴近还不够，应该深入。深入才能发现自然的美、生活的美和心灵的美。这一本源思想既要贯穿在创作中，也要落实于批评上。批评家也只有如此，才能成为时代的先觉和艺术的先导，才能有正确的善恶是非观念，才能发现问题，才能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在文艺批评之中，通过作品的鉴赏形象告诉人们什么是应该肯定和赞扬的，什么是必须反对和否定的，而不是被动地跟着风气跑，跟着洋人跑，或盲目地被市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