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雅形式与现代意味——识孟祥军的人物画

潘欣信   来源:中国美术报网 发表时间:2016-12-27

      孟祥军是当代青年一代人物画家的杰出代表。

       他的作品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清新明丽的精致优雅,而在画面的形式之下,传递出思虑、怅惘的意味。清新明丽说的画面给人的直观感觉,在我看到的他的一些作品中,他多通过将人物处置于一种绿、蓝为基调的冷色调里,来获得这种感觉。而潜藏在这些作品背后的更重要的东西,是一种当代审美情趣。他以青年艺术家特有的敏感,在直面自己的生活中,感受、酝酿并表达出了他的所见、所思。

       就我的粗浅认识,当代人物画创作的审美,大约可以分为以下几种,一是力量强大的现实主义人物画创作,这一类作品在主题性创作中最为多见,占据了官方美术大展的主要空间;二是以传承古典意味,注重笔墨表现,以高士仕女或当代美女形象题材为主的古典美;三是在形式拓展与传统韵味之间平衡,强调笔墨的古今结合美,这一类作品是上世纪90年代以来被看作是中国画艺术探索的前沿;四是具有现代意识和拓展愿望,以都市人物为主要表现对象的新潮美(姑且如此认识)等等。如果以这个并不科学的划分来看,孟祥军的作品无疑是新潮的。因此,这一新形式、新意味的意义,不仅代表着他的个人情感,也反映着他所在时代的价值体系的变化。我曾经拿着当代高手所创作的,囊括了以上所列举的的不同风格一些作品,询问多位观者,从单纯感性的艺术欣赏角度上看,他们多数更为喜欢象孟祥军的创作,也就是更具有新形式和新意味的作品。所以,面对孟祥军的画,我更愿意相信,这一代年轻人物画家的作品,不仅仅是作品本身所呈现的表象,而是已经超越了特定的审美境界、语言范式、技巧,而是带着生命冲动的实际状态,真切地感到自己存在于这个活生生的时代之中。

       很长一段时期以来,“传统”是艺术界最热门的话题之一。新中国以来的中国画创作,在经历了新中国建国之初“新国画运动”的改造,20世纪80年代“美术新潮”的洗礼之后,中国画画家,尤其是院校的中青年艺术家们,发现了艺术过分注重表现时代主题的弊病:概念化、审美单一和艺术语言肤浅。于是,强调沉静下来,提倡“文化内涵”、回归“传统笔墨”,便成为他们热衷追求的目标。在20世纪末开始,延续到新世纪的一段时期,这一强调“新文人”状态的艺术家群体,注重传统功夫、人文学养,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然而,过分强调回归“古意”和对艺术语言的高度纯化,就掉入另一个陷阱,背离了艺术创作的初衷:艺术家当代情感和自我激情消匿无形。当许多人把齐白石“青藤门下为走狗”的自谦,当成艺术创作的终极追求,当代艺术的“当”字便不复存在,成为当代的“古代艺术”。

       “时间之窗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伴随着中国社会在近十余年左右跨越式地巨大发展,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剧烈变动的时代涌现出来的新事物,刺激着每一个艺术家,种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传统与未来的冲突,摩登与古典并存的混杂,由此带来的文化反思中的新奇、彷徨与忐忑,正是艺术家创作最好的心灵素材。而在寻找“传统净土”的画家群体中,这一切都在创作中被淡化了。

       好在,江山代有才人出。我们欣喜地看到,世纪交替之际,十年左右的时间里毕业于美术院校的一批勇于探索的新秀,在竞争激烈的当代画坛脱颖而出,创造了令人耳目一新的艺术表现图式、新意味。孟祥军,就是这一代青年中国画家的杰出代表之一。这是一批上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出生的年轻人,得益于高等美术教育的发展,他们经历了严格中国画传统技术训练,有着良好的功底和对于传统的认识。他们与他们年轻老师的不同之处,在于进一步放轻了“传统”的包袱,怀着艺术的真诚直面当代社会真实。在这真实之中,孟祥军所描绘的,是当代社会中时尚优雅,又似乎淡淡忧伤的侧面。就我所看到的,居多的是带着思虑的优雅女孩形象。在这些作品中,不同形象的女孩传递出的是同一种韵味:一种处于美好年华,有一丝超然物外,而又对不确定未来的一种忐忑期待的情绪。他通过描绘一个个青春少女,展现了一种“有意味的形式”。毫无疑问,这是一种巨变的社会情境之下的当代趣味。而且这种意味的表现语言是现代性的。当然,这意味的取得,是因为他们站在他们的老师一代,尤其是中国画坛60年代一代的肩膀之上。只是,相比较而言,这一代“孟祥军们”,更勇于直面内心:感受生活但不停留于此。他们擅长借助客观对象,找回直觉。这种可贵的直觉,并不等于我们日常看到的理性的生活真实,而是通过激活和发掘自身的感受,完成内心情感的抒写。这样的作品,是每一个注重现实感受和思考的观者所喜爱的。就画面的具体表现,如色彩的大胆运用,色墨的调合有度,中国书画传统的笔墨技巧与现代意味的表现的融合等等,在孟祥军的作品中,都有诸多的可圈可点之处,这是毋庸讳言的。活生生的现实之所以可以变成艺术家笔下的审美境界,正是这些“技术”上的优势才能承载。

       中国美术的现代化过程中,由于在古典时代,传统人物画没有象山水画那样,形成一整套十分完整的美学体系,这使得近一百余年来东西艺术交流过程中,人物画是属于轻松上阵,较少负担的画种。西方素描写实体系与中国传统艺术表现形式的融汇相对和谐,人物画大可以可以从中吸收有益成分,开辟新途,而不必过分担心传统问题;其次,相比较于山水、花鸟画题材特征的稳定性,人物画的描写对象,其形象特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增加了创作表现的可能性;再者,20世纪40年代之后,“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以及之后所发挥的巨大作用,也使得人物画有了更大的作为。这三个条件都促使人物画获得了跟山水、花鸟相比更长足的发展。成为可与山水花鸟割据江山的重要力量。这一论点,已基本成为美术界的共识。而在中西艺术史的比较角度下,过去一百年中国画实现了艰难的现代转型,这一转型,不仅是艺术语言的现代性问题,更是中国画如何在中国文化的本体内部,重新激发创造力的议题。在这个过程中,在古典时代并不占据中国绘画主流的人物画,无疑可以有一个打“翻身仗”的机会。以孟祥军为代表的新一代青年画家,以他的敏感,和对新的生活理想的渴望和追求,通过他们的作品,体现出一个现代人理性思虑,对社会热切关注与感受,在这一方面做出了有效的开拓,已经标志一个时代新艺术意味的诞生。

       当然,在我们讨论青年一代在人物画领域成就斐然的同时,也应该认识到:首先,这一新的艺术意味,远没有上升到绘画美学的境界,需要更有深度的作品和理论总结来证明;其次,在中国书画创作领域,相比较于山水、花鸟画和书法艺术创作“人书俱老”这样一种仰之弥高的艺术状态,人物画创作需要和敏锐直觉和艺术感受力,而这正是青年的优势。孟祥军作为这一代人中的佼佼者,如何突破这一问题,担负起的更大的贡献,还有很长的艺术之路可走。我们期待,在某种时候,孟祥军可以创造出不仅是明丽优雅,而是能够创造出如同传统艺术那样的博大、深沉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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